今天是第41个“世界环境日”，国际社会的主题是“提高你的呼声，而不是海平面（Raise your voice not the sea level）”，中国的主题则是“向污染宣战”，在这两个主题之间，我们可以找到一个最为重要的共同语，那就是“公众参与”。公众的参与即是克服海平面上升（全球气候变化）挑战的关键，也是集中社会全力打赢污染治理（大气污染等）之战的关键所在。究竟应该如何理解公众参与的重要性呢？以及在推动公众参与的不同政策中，有哪些是最值得我们关注的呢？通过对众多研究的梳理，我们可以发现，在市场经济较为发达的体系中，公众的参与其实是足以让市场自身真正地肩负起环境保护职责的有效途径。

有关市场与环境保护的关系，最为有名的论断莫过于“市场失灵”，这样的结论长期左右着我们对市场角色的认识，对于环境领域而言，“市场”无疑就是那个到处捣乱的“坏家伙”。譬如，市场扭曲了行为个体的成本与收益，市场放大了需求的无限性，市场衍生出了各种“盲目”和“疯狂”（比如带来了“公共地悲剧”）等等。既然有了个“坏家伙”，那自然就需要“警察”出面来维护秩序，也就是“政府”出面来开展环境“管制”（或规制）。无论是用公权的强制力，还是在原来的产品和要素市场基础上再建立一个“环境市场”，都离不开政府出面，即所谓的“纠正市场失灵”。

这样的“纠正”在当下比比皆是，其中尤以京津冀地区的“污染企业”搬迁为甚，为了将有碍于环境保护的数百家企业搬走，政府显然已经对市场这个“坏家伙”已经不抱有任何幻想了，这些企业自己是不肯走了，因而，“胡萝卜和大棒”的政策介入显然是不可或缺的。其中最令人唏嘘的，这数百家企业本身都并非“善类”，其中不乏大型国企和上市公司。这个道理想想也很简单，如果是那些名不见经传的小企业，其实根本无需政府如此大动干戈。诸如此类的干预还到处可见，譬如，现在政府招商引资的工作目标已经不那么欢迎有明显污染排放之嫌的项目了。

那么，这样的结果究竟是因为我们的市场已经发展很成熟，从而无可避免地染上了一些“成熟市场经济”的陋习，还是因为我们的市场只不过是因为太年轻而不够成熟呢？

有关市场自身能否担负起环境保护职责的问题，我们可以来看一个针对北美（美国与加拿大）的研究（相关文章介绍可查看《环境观察》1458）。经过比对，初看起来，市场自身似乎无法有效推动企业的环境保护。譬如，对上市公司发生重大环境事件后的外部惩罚并不能影响市场投资者的投资决策，即公司股价没有明显变动，也就是说，市场的确是个“坏家伙”。

但进一步的研究则发现，随着政府外部惩罚次数的增加，市场接收到这个信息之后，股价出现了向下的波动，这个发现很重要。也就是说，在推动企业承担环境责任上，即便外部的惩罚较弱，但一旦这样的惩罚信息经由披露不断被强化后，市场自身就可以通过投资者的决策来进行选择和惩罚。这个结果其实也与实际情况吻合，因为，无论是美国还是加拿大，对于上市公司发生重大环境事件的惩罚力度本身都不大（美国平均为4万美元左右，加拿大仅为2万美元左右），但这样的惩罚力度并没有让美加的上市公司出现“向底线竞争”的排污恶性循环，反而，平均的环境绩效在逐年改善，这意味着企业在承担环境责任上是更加积极，而不是消极。

上述研究说明，市场并非就是一个“坏家伙”。其中值得为市场“正名”的地方有三处。

其一，相关信息披露要完善，这并没有超出市场自治的范畴，企业在环境保护上做了什么，污染排放了多少，出现重大事故后是如何处理的等等，对于这些信息进行披露，让投资者等相关利益方知晓这些信息，并不违背市场规则；

其二，企业的价值决定其市场价格，这也似乎没有超过市场自治的范畴，尽管资本市场的表现有时会偏离这个规律，但从长期看，上市公司的股价还是与其价值水平相吻合的，因此，企业的负面环境信息披露之后，理应影响到其投资价值，然后是价格，这一点也应该是市场的固有之义吧。

其三，外部惩罚讲究从一而终；也就是说，如果说市场有一套规则的话，那么这个规则应该是一视同仁的，这一点应该也是从属市场范畴的。

所以，反观当下的市场，我们要问的是，上述这些条件，市场做到了吗？我们的企业是否完全披露了他们的环境污染信息？我们的企业市场价格是否与其真正价值正相关？我们的投资者是否理性？我们的规则是否从一而终？如果没有做到这些，只能说，我们的市场还太年轻，以至于不够成熟。

如果市场并不是一个“坏家伙”，至少在它长大后不是“坏家伙”，而现在只不过一个“小淘气”的话。那么，我们在环境保护上，以及推动市场承担环境责任上，并不是越俎代庖，让政府取代市场，而是应该先让市场长大。